第12课 小小说两篇 鄂教版九上课文原文
[电脑版] 佚名
第12课 小小说两篇 鄂教版九上课文原文
界碑
王晓廉
这是一个听来的故事,
但愿它不是真实的。
——题记
从东往西数,是十二块长满苔藓的界碑。
从西往东数,也是十二块长满苔藓的界碑。
十二块界碑埋在这高原山脉的一座座积满冰雪的山脊上,像十二个高过茫茫岁月的忠勇士兵。
这条山脉有多长?他也说不清楚。他只知道两匹军马轮换着骑,来回要走一个多月。而且,要选在天气最好的夏季。
其实,所谓夏季,不过是山谷底下开放出一片片永远长不大的小花,山涧里流淌着冰雪融化成的细细泉水。但在那遥远的山脊依然堆满常年不化的冰凌和积雪,在太阳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,山风吹过山脊,风雪立刻弥漫开来,形成一个寒冷的短暂的冬季。
他牵着马,领着另外两名牵马的士兵,向绵长陡峭的雪山爬去。他那被风雪吹打得黑红的脸庞,刻满了坚毅的皱纹。一圈浓黑的络腮胡须,掩盖他真实的年龄。
他的领章已磨掉了光泽,军装也被风雪涮得泛白,如同脚踩的皑皑白雪。
他是个很少有人知道名字的边防站站长。任务就是每年踏查一次界碑一—自己管辖的十二座界碑,并且庄严地记载下来,留给永不磨灭的历史。
稀薄冷凝的空气,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尽管如此,他依然领着两个战士向山脊爬去。渴了,就捧一把积雪扔到嘴里吞化。
哦,就是这样牵着军马踏查,已经走过了二十几载岁月,抚摸了二十几遍界碑。他已从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长成一个中年。尔后,他还不知要再沿边境线走过多少春秋?
马儿打着响嚏,累得蹄子直打滑。人也乏了,帽檐上挂满了霜花。于是,他们坐在一座背风的山崖下,点燃了一堆篝火。松开缰绳的马匹,自由自在地啃着石缝间的青苔。
他背依石头,眯缝着眼睛像要睡熟,心,却在驰骋:来过几次调令,说要调自己去内地,再派一个新站长来接替自己,可新站长从未露个人影。——有谁愿意到这杳无人迹的鬼地方,成年累月面对风雪。于是,他就一年年的留了下来,继续荣任这芝麻大的边防站长……
是人拉着马?是马拽着人?人马终于一齐爬上了雪山脊背。但呼啸的风,狂舞的雪,却在时时刻刻赶他们离开这个冰雪王国。
山脊,被积雪厚厚地包裹着。两个士兵虽然已经是第二次来巡查,但瞅着四处几乎都是一样的峰头与白雪,却记不清界碑究竟埋在哪片冰雪之下?其实,即使知道,又能怎样?明年踏查前,他们将和以前的士兵一样服役期满,离开风雪边境,回到温暖的故乡。只有他这位边防站长,肩负着不可推卸的重责,只有他,目光如锐利的鹰隼。此刻,他用双手使劲地在厚厚的积雪里扒呀扒,扒呀扒,终于露出一块经过雕琢的界碑。他赶紧用衣袖轻轻拂掉冰屑雪粒,显出“中国”两个大字,映耀着蓝天和白云。
他和士兵,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,一步步向后退去。接着并拢脚跟,举起右手,向界碑,向祖国,庄严地敬个军礼。然后,用冻僵的手捏住笔,在《踏查日志》上记下今天的日期。
站在山脊,眼前是异国莽莽苍苍的冰峰雪岭,没有苍鹰,没有奔鹿;身后,是祖国苍苍莽莽的冰峰雪岭,也没有鹰飞和鹿鸣。但他知道,远隔无数座雪山之后,有着自己熟悉的欢快歌声、绿色牧场、雪白羊群……
马背驮着夕阳,隐进了镶着红色弧线的雪山缝隙,一片浓重的晚霞染红了山山岭岭的积雪,红得热烈,红得悲壮。他眯缝着眼睛,没有说话,默默地牵着马向山下走去。他觉出寻找一块界碑,已经不像几年前那样敏捷、轻松了。他担心,自己一旦猝然倒下,界碑会不会从此埋在积雪里,再不见阳光?
马蹄敲打冰雪,清脆而悠长。明天,他们将再越过无数座雪峰,去寻找另一块界碑……
小巷
贾平凹
这是一条窄窄的小巷。
原住着一群瞎子。他们没有汽车,也没有自行车。这个城市越来越现代化,他们的交通工具依旧是一根竹棍。笃笃,笃笃,神奇般的竹棍,再不长叶,也不生根,却是他们的神经和眼睛,在两边工厂院墙高高的相夹的几百米的甬道里,他们步步往里走。甬道永远是潮湿的,阴暗的,白日没灯,黑夜没灯,他们似乎是绝缘体,光明对于他们是不存在的。
窄窄的小巷,被人们久久地遗忘了。一年,两年,大人不到那里去,小孩也不到那里去,偶尔有三只蝴蝶形的风筝飘进巷子,却挂在了巷子深处的屋檐上,无人去取,就一直倒吊在那里了。巷道里草漫了上来,渐渐覆盖了那古老的四方砖块。
今年春天,城市的上空又飞起了蝴蝶形的风筝,寂寞了一个冬季的天空,显得明快了。突然,这条窄窄的小巷口,拥满了人,都在看那墙上的一个牌子,牌子上写着:盲人按摩所。
消息爆炸了整个城市,都在传说:这群瞎子并没有默默地死去,几年里默默地学成了按摩术,可以治好多好多的病症。
这个城市的病人毕竟是很多的。病急乱投医,就有人进了这窄窄的小巷。一个,两个,十个,八个……瞎子们果然在那里备有按摩室。他们一次一次按摩得满头大汗,病人一次一次感到病情减轻,终究痊愈了。于是,一群一群的病人赶来,从小巷往里走,弯腰的,弓背的,拐腿的,歪脖的,这些在生活中痛苦、失去了人世乐趣和理想的患者,走一步,退半步,不知道这个小巷的深处将是一个什么世界?
不久,一群一群的人从小巷深处走出来,他们都好了。那里是一个修理的世界,修理师就是一群黑暗中的精灵。小巷里的草一天天踏下去了,又露出了那古老的四方砖块。
但是,他们都在奇怪:这巷道里,那病房里,全挂满了电灯,黑夜里在亮着,白日里也在亮着?
“黑夜和白天于我们都是一样的。”瞎子们说。
“那怎么会一样呢?”
“过去是一样的黑暗,现在是一样的光明。”
“那你们能看见吗?”
瞎子们却笑到了:
“请问,你的眼睛能看见你的眼睛吗?”
“不能。”
“是的,眼睛是看别人的,灯是我们的眼,所以我们看不见,但它却看见了别人,别人也看见它了。”
这灯就一直这么日日夜夜地亮着。
日日夜夜,患者从这窄窄的小巷往里走。他们沐浴着灿烂的灯光,一直往前走,走向生活的深处。
这是一条窄窄的小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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